第93章 深渊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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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杯碰撞的脆响在奢华而寂静的餐厅角落回荡，如同敲击在无形的琴弦上，余音袅袅。

“敬各取所需。”何雨昂的话语平淡无波，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映着摇曳的烛光，也映着对面男人那张在光影交错中愈发显得深邃迷人的脸。

亚历山大·杜邦——“夜”——脸上的优雅笑容未曾褪去，但那灰绿色眼眸深处，方才被精准拆穿美男计时的冰冷锐利，此刻却悄然沉淀，化作一种更为复杂、更为幽微的光芒。

欣赏？当然有。何雨昂那洞悉一切、不为任何华丽表象所动的冷静，本身就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忌惮？更深了。这个男人就像一座行走的冰山，水面下隐藏着足以颠覆世界的黑暗力量。然而，在这欣赏与忌惮交织的底色之上，一丝连“夜”自己都未曾完全剖析清楚的异样情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何雨昂放下酒杯，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冰凉的杯壁。这个动作极其细微，却让一直凝视着他的“夜”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在烛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这双手刚刚轻易地撕碎了他精心编织的诱惑之网，也即将搅动全球的棋局。

亚历山大的身体微微前倾，不再是先前刻意营造亲密距离的战术动作，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靠近。他拿起银质的餐刀，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最后一点松露小羊排，动作依旧优雅，目光却如同实质般缠绕在何雨昂身上。

“何先生，”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少了几分公式化的圆滑，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关于日本古老家族的情报…这个切入点很有趣。兰利方面确实掌握着一些蛛丝马迹，指向一个被称为‘影狩’的组织，其触角深入北美西海岸的政商界，甚至在欧洲某些古老的金融家族中也有代理人。

不过，要拿到你要求的‘确切关联证据’，需要时间，更需要…契机。”他抬眼，灰绿色的眼眸直视何雨昂，里面跳动着挑战与好奇的火苗

“能否透露，你为何对他们如此…关注？仅仅是商业竞争？” 他试图撬开何雨昂精神世界的一道缝隙，不仅仅是为了情报，更源于一种难以抑制的、想要了解这个男人一切的渴望。

何雨昂端起侍者新斟的清水，轻轻抿了一口。杯沿触碰他略显苍白的薄唇，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杜邦先生，”他开口，声音如同冰泉滑过鹅卵石，“交易的内容是情报本身，而非其背后的故事。‘磐石’的动机，不在我们约定的交换范畴之内。”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墨色的眼眸扫过亚历山大，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说：你的好奇心，越界了。

一股微妙的挫败感混合着更强烈的兴味涌上亚历山大心头。这种被拒绝、被划清界限的感觉，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像投入干柴的火星，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征服欲。

他见过无数人在他的魅力与手段下臣服、倾吐，唯独眼前这个男人，永远保持着冰冷的距离感，如同高悬天穹的寒月，可望而不可及。这种“不可及”，本身就成了最强烈的吸引。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他放下刀叉，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却始终未离开何雨昂。

“你说得对，何先生。是我…逾矩了。”他坦然承认，灰绿色的眼眸中流转着一种近乎顽皮的光芒，“只是，面对你这样谜一样的对手，很难克制住想要探究的冲动。这大概…就是深渊对亚历山大的天然吸引力？” 他大胆地将自己方才祝酒时的隐喻再次抛出，带着一丝试探，也带着一丝近乎直白的、危险的暧昧。

何雨昂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亚历山大敏锐地捕捉到，当他说出“深渊对亚历山大的天然吸引力”时，对方握着水杯的指尖，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一瞬。这几乎难以察觉的肢体反应，却让亚历山大的心跳漏了半拍，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窜上脊背。他找到了！哪怕只是一瞬，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男人，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他决定再推进一步。侍者上前撤走主餐盘，准备甜点。亚历山大状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袖子不经意地擦过何雨昂放在桌边的手腕。那触感极其短暂，丝绒的柔软微凉与他皮肤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何雨昂的手腕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微小电流击中，瞬间移开。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夜莺”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手腕皮肤下那一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

“抱歉。” 亚历山大立刻道歉，语气真诚，灰绿色的眼眸却带着一丝得逞的、狡黠的笑意，紧紧锁住何雨昂的眼睛，仿佛在欣赏他这难得的、本能的反应，“这衣服的料子，有时候确实有点…调皮。” 他将一次试探性的肢体接触，轻描淡写地归咎于衣料。

何雨昂的目光终于完全聚焦在亚历山大脸上，那墨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变得更加幽邃难测。

他没有回应亚历山大的道歉，只是淡淡地说：“杜邦先生，你的‘吸引力’理论很新颖。不过，在深渊面前，你更该考虑的是如何不被吞噬，而非探究吸引力。”

他的话语冰冷依旧，是警告，也是陈述事实。但亚历山大却从那冰冷的表层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理智彻底压制的……波动？是厌恶？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他无法确定，但这未知的可能性本身，就足以让他心跳加速。

“被吞噬？” 亚历山大微微歪头，灰绿色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嘴角勾起一个极具侵略性的、迷人的弧度，“那或许也是一种…极致的体验？毕竟，能吞噬‘夜的深渊，这世上恐怕也仅此一处了。”

他像是在谈论一个危险的游戏，语气轻佻，眼神却无比认真，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狂热。他将自己的身份和何雨昂的本质（深渊）都摆上了赌桌，赌注是他自己那份逐渐失控的好奇与…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