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番外: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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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世界收养向。
…………
凯莉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帽檐压得极低,只吝啬地露出一小截线条紧绷的下颌。
像一滴融不进墨水的油脂,她格格不入地挤在集市喧嚷的人潮里。
刺鼻的劣质烟草味、牲口粪便的酸腐气、还有人类皮肤上蒸腾的汗味,拧成一股粗粝的绳索,死死勒住她的感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滞涩感。
一百年了,人类聚集地的气味依旧如此令人窒息。
所以她厌恶人类……
她只想快点买齐那些该死的、维持她炼金坩埚运转的『灰烬草』和『月光苔』,然后立刻滚回她那被称为『无间地狱』的遗忘森林层层包裹的塔楼里去,那里只有尘埃、旧书和永恒的寂静。
毕竟人类不待见除了他们同类之外的任何特殊存在……
她脚步匆匆,锐利的目光扫过两旁杂乱堆砌的货摊,寻找着目标。
就在她即将被这嘈杂彻底淹没,烦躁快要冲破天灵盖时,街角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攫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个少年,蜷缩在一堆腐烂的菜叶和破布中间,像被随手丢弃的垃圾。
真正让凯莉停下脚步的,是他那头即使在昏暗角落里也隐隐流淌着温润光泽的金色长发,几缕发丝近乎纯白,如同凝固的月光。
他抱着膝盖,头深深埋着,只露出小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浓黑得像是精心描绘的墨痕,与他那头浅金偏白的发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他安静得可怕,仿佛连呼吸都已停止,只有单薄肩膀偶尔无法抑制的轻微抽动,泄露出一丝活物的气息。
那份死寂的孤独感,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凯莉被百年时光磨得坚硬冰冷的心房,带来一阵尖锐而陌生的刺痛。
“啧。”
一声不耐烦的轻啧从凯莉紧抿的唇间溢出,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储备粮?一个念头突兀地闪过脑海,苍白得毫无说服力。
毕竟魔女吃人,那只是童话书里的故事经由教廷的手想要展现出来的情节……
她烦躁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人已经鬼使神差地站到了那片散发着霉味的阴影前。
她居高临下,黑色的裙摆拂过肮脏的地面。
“喂。”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长久不与人交流的沙哑。
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兽。
他抬起头,张了张嘴,随后又撇过头去抿起嘴唇,像是做好准备,忍受即将到来的某种恐怖的东西……
是什么早已不言而喻,『殴打』『辱骂』……
凯莉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双浅蓝色的眼眸,澄澈得像初春解冻的高山湖泊,却又奇异地沉淀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茫然与死寂。
此刻,这双空洞的眼睛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微微睁大,一丝微弱的光亮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悄然漾开,旋即又被更深的迷茫覆盖。
那眼神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碾碎了,只剩下灰烬般的荒芜。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单薄的脊背紧紧抵住身后冰冷粗糙的石墙,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凯莉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里烦躁地蜷紧又松开。
麻烦!
一个巨大无比的麻烦!理智在她脑子里尖啸着让她立刻转身离开,但双脚却像被无形的藤蔓缠住,钉在原地。
她盯着那双盛满了破碎星光的蓝眼睛,心底那份百年如一日、坚硬冰冷的寒冰,竟裂开了一道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细缝。
“想死在这里?”
她冷冷地开口,语气恶劣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但身体依旧是诚实的朝着少年伸出了手:
“还是跟我走?”
少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双浅蓝色的眸子死死地锁在她被帽檐阴影笼罩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集市所有的喧嚣都退潮般远去,只剩下他粗重而恐惧的喘息。
凯莉耐心耗尽,烦躁地啧了一声,正欲转身,却听见一声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的哽咽。
“……走。”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带着濒死的脆弱。
凯莉的动作顿住了。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极其不耐地伸出手,不是温柔的搀扶,而是近乎粗暴地一把攥住少年冰冷纤细的手腕,用力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入手处是硌人的骨头和冰凉的皮肤,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他踉跄着,几乎是被她拖行着离开了那片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角落。
他始终低着头,金色的发丝凌乱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沉默而顺从的侧影,像一只终于被捡回巢穴、却不知前路是生是死的雏鸟。
直到凯莉那座被浓密得近乎诡异的森林环抱的石塔在视线尽头拔地而起。
乌,这是少年的名字,也是少年记忆里面唯一拥有形状的符号……
直到远离喧嚣,乌才从一种近乎麻木的昏沉中稍稍清醒。
他被凯莉近乎拖拽地带进塔内,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轰然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了所有的嘈杂与窥探。
塔内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浓烈的、陈旧的草药气息混合着羊皮纸的尘味,还有一种更幽微的、类似金属和腐朽花瓣混合的冷香,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空气冰冷却并不潮湿,反而带着一种凝固般的干燥感。
凯莉随手将他丢在壁炉旁一张积了厚厚灰尘的扶手椅里,动作粗鲁得让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角落里一个巨大的坩埚,里面正翻滚着某种粘稠的、散发刺鼻硫磺味的墨绿色液体。
她烦躁地挥了挥手,坩埚下的火焰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缕袅袅的青烟。
“那边。”她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堆满杂物、积灰更深的狭窄楼梯口。
“最顶上的房间,自己收拾。”
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在指派一件物品的去处。
乌沉默地点了点头,扶着冰冷的石壁,艰难地站起身。
他环顾四周,目光掠过蒙尘的书架、散落着奇怪矿石和干枯植物的长桌、墙壁上悬挂的怪异星图……最后落回凯莉身上。
她正背对着他,纤细却挺直的背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那头如瀑的黑色长发垂落腰际,在昏暗的光线下,发梢仿佛真的缀着点点细碎的微光,如同凝结的夜幕星辰。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最终只是无声地、极其轻微地躬了躬身,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踏上那盘旋而上的狭窄石阶。
脚步声在空旷的塔内回荡,很快便被更深的寂静吞没。
日子如同塔外森林里缓慢滴落的露珠,悄无声息地滑过。
最初的日子,乌的存在感稀薄得如同空气。
他像一抹沉默的影子,笨拙而执着地擦拭着塔内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尘埃,努力辨认那些蒙尘书脊上扭曲的古代文字,试图将凯莉随意堆放的炼金材料和魔法典籍分门别类。
尽管常常摆错地方,换来凯莉一声不耐的冷哼。
他极少说话,那双浅蓝色的眼眸里最初的死寂褪去了一些,却依旧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迷茫,只有在凯莉偶尔投来一瞥时,才会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
食物成了最大的难题。
凯莉显然早已习惯了用魔法应付一切,塔里仅有的食物是几罐硬得像石头的干面包屑和一小袋散发着怪味的肉干。
当乌看着凯莉面无表情地将一块肉干直接丢进坩埚里,试图用某种腐蚀性的绿色药剂将其“软化”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请…请让我试试。”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的颤抖。
凯莉的动作顿住,帽檐下的阴影里,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锐利得让他几乎想退缩。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只是极其冷淡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乌几乎是立刻行动起来。
他翻找出角落里一个布满裂纹的旧陶罐,仔细清洗干净。
凭借模糊的记忆,他尝试着用凯莉那些稀奇古怪的草药。
薄荷叶、迷迭香,甚至一点点碾碎的、据说能提鲜的月光苔粉末
凯莉在一旁看着,眼神古怪。
乌混合着仅有的肉干碎末和一点清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壁炉的余烬旁煨煮。
一股奇异的、带着草药清香的肉汤气息渐渐弥漫开来,驱散了塔内一部分冰冷的药味和尘味。
凯莉坐在她的高背椅上,捧着一本厚重的、封面似乎是某种生物皮革制成的古书,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那个在壁炉旁忙碌的瘦削身影。
他专注地盯着陶罐里翻滚的小气泡,火光映照着他金色的发丝和认真的侧脸,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清澈。
他舀起一小勺汤,小心地吹凉,自己尝了尝,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又小心地加了一点点不知名的香料粉末。
当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汤被小心翼翼地捧到她面前时,凯莉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落在了乌的脸上。
“这是什么?”她问,语气依旧平淡,但少了些惯常的冰冷。
“肉汤,”乌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丝忐忑。
“我…我用了点您架子上的香料,希望您不介意。”
凯莉没说话,只是接过那碗汤。
碗壁传递来的温热透过指尖,奇异地向心口蔓延了一丝。
她低头,看着汤面上袅袅升起的热气,停顿了片刻,才拿起旁边一把刻满符文的银勺,舀起一小勺,送入口中。
味道很奇特,草药的清香中和了肉干的油腻,月光苔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甘冽,温暖而熨帖地滑过喉咙,驱散了塔内百年沉积的阴冷。
一种久违的、属于“活着”的暖意,悄然在冰冷的胸腔里扩散开。
她没说话,只是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那碗汤。
自那以后,塔内的分工悄然确立。
乌包揽了所有关于“活着”的琐碎事务。
包括但不限于寻找可食用的蘑菇和浆果(在凯莉模糊的指点下,避开那些吃了会让人长出鳞片或不停放屁的品种)、烹饪、清扫、甚至笨拙地修补漏风的窗棂。
而凯莉,依旧沉浸在她浩如烟海的魔法典籍和炼金实验中,只是偶尔,在乌安静地坐在角落擦拭她那些珍贵的炼金仪器时,会突然开口。
“看好了”
她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塔内响起,没有抬头,指尖凝聚起一点幽蓝色的光芒,随意地朝着壁炉一点。
炉膛里冰冷的灰烬瞬间腾起温暖明亮的火焰,火舌活泼地跳跃着。
“基础元素引导,火。核心是意志的凝聚点与魔力输出通道的瞬时稳定耦合,记住,别想着‘点燃’,想着‘它就是火本身’。”
乌擦拭银质烧杯的动作瞬间停住,他猛地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眸紧紧追随着凯莉指尖那抹幽蓝消失的轨迹,又死死盯住那跳跃的火焰,仿佛要将那瞬间的魔法波动烙印进灵魂深处。
他屏住呼吸,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重复着凯莉的话。
“别想着点燃……是火本身……”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模仿着凯莉刚才的动作,微微颤抖。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想象着魔力从指尖涌出,与壁炉里残留的温热灰烬建立联系。
然而,除了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麻痒感,壁炉依旧冰冷死寂。
一次,两次……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浅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挫败和更深的渴望。
凯莉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失败,她正俯身在一个复杂的星象仪旁,调整着上面的符文刻盘,只留给他一个专注的黑色背影。
但当她眼角余光瞥见少年又一次徒劳地对着壁炉伸出颤抖的手指,脸上写满沮丧却依然不肯放弃时,她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轻得像一声低语,瞬间被塔内的寂静吞没。
“蠢。”
她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随手将桌上一本薄薄的、用粗糙兽皮装订的册子朝他丢了过去。
册子啪嗒一声落在乌脚边的地上,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通用语字符——《基础元素共鸣与导引结构(学徒版)》。
乌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几乎是扑过去捡起那本册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抬起头,望向凯莉的背影,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低下头,声音哽咽:
“谢…谢谢您,凯莉小姐!”
凯莉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别吵……挡着光了。”
日子就这样在魔法的低语、草药的清香和食物的烟火气中流淌。
凯莉的教学方式和她的人一样,直接、粗暴、充满了“自己领悟”的冷酷。
她会在调配一瓶极其危险的腐蚀药剂时,突然让乌去处理旁边一株需要瞬间冰冻才能完整保存药效的月光花,理由是“锻炼多线程魔力操控”。
也会在他好不容易成功召唤出一小簇稳定的火苗时,面无表情地泼上一盆冰水混合物,看他手忙脚乱地维持火焰不灭,美其名曰“压力测试”。
乌的失败是常态,被魔法反噬的小伤也时有发生,但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却日益明亮,如同被不断擦拭的宝石,里面燃烧着近乎虔诚的求知火焰和对凯莉越来越深的、无法言说的依恋。
他的进步是缓慢而扎实的。
从最初只能让一小撮灰尘无风自动,到能稳定地引导一小股水流注入量杯。
从点燃一根蜡烛都异常艰难,到能让壁炉里的火焰随着他的心意稳定地燃烧。
他学习凯莉教给他的一切,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那些关于元素、符文、草药、矿物乃至星辰运行的知识。
凯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随意的演示,都被他刻在心底,反复咀嚼。
某个深秋的午后,塔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
凯莉罕见地没有进行任何实验,只是慵懒地蜷在壁炉旁那张她专属的高背椅里,盖着一条厚实的、用某种魔兽皮毛制成的毯子,闭目养神。
乌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地板上,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封面是暗红色硬皮的书『次级位面通识与精神投射初探』。
他看得很慢,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描画着书上复杂的星位图。
室内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单调的雨声。
“啧,亡灵……”
凯莉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宁静,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群执念的可怜虫罢了,说到底,不过是把灵魂强行钉死在腐烂的锚点上……
『亡者回响』第三章,第七节……‘血肉为牢,执念为锁’……蠢透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被均匀的呼吸声取代,似乎真的睡着了。
正沉浸在星位图里的乌,微微一愣。
他描画符文的手指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针贯穿,看到了那凯莉话语中缺失的一小段:
“以念为坐标,如果是以极其精纯的情感念头,像是如同贪嗔痴为主导,亡灵则会保存大部分生前记忆,同时获得无与伦比的蛮横力量。
而如果是以爱为主导……则会获得一副与生前无异但几乎永生的身躯,但却是与那无与伦比的蛮横力量为代价……
第2种我称之为蠢货-某不知名的亡灵术士。”
他缓缓抬起头,浅蓝色的瞳孔在炉火的映照下急剧收缩,目光死死地锁在凯莉被炉火暖光笼罩的睡颜上。
她的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在睡梦中显得意外的柔和。
“蠢货吗……?”乌无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铁锤,重重敲打在他的心脏上。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悄然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塔外的秋雨更冷。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那本摊开的书上,但书页上那些复杂的星位图仿佛都扭曲了,模糊了,最终汇聚成凯莉刚才梦呓般的低语。
那声音,如同最隐秘的种子,带着禁忌的诱惑力,深深埋进了他灵魂的最深处。
时光是世间最无情的魔法,连魔女的塔楼也无法完全阻隔它的侵蚀。
一年又一年,森林的叶子绿了又黄,塔窗上凝结的冰花开了又落。
凯莉依旧是那个凯莉,岁月似乎在她身上凝固了,容颜不改,黑发如瀑。
而乌……
凯莉放下手中那本讲述高等空间折叠理论的古籍,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
窗外,夕阳的金辉斜斜地洒进塔内,给冰冷的石壁镀上了一层暖色。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壁炉旁那个熟悉的位置。
乌正背对着她,专注地搅动着小陶罐里炖煮的晚餐。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气。
夕阳的光束恰好落在他低垂的头上。
凯莉的目光骤然凝固。
那曾经如同流淌着温润月光的金色长发,不知何时起,竟悄然无声地褪去了大半的光泽。
发根处,大片大片地染上了霜雪般的银白,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态势向上蔓延、侵蚀,将原本纯粹的金色切割得支离破碎。
那刺目的白,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一种冰冷而脆弱的光芒,像寒冬清晨覆盖在枯草上的第一层薄霜,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衰败感。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收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羊皮纸粗糙的表面,留下几道细微的划痕。
她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实,如同沉在湖底的巨石,被这触目惊心的白发猛地拖拽出水面,砸得她措手不及。
魔药……那瓶她为了让他能更长久地陪伴她、替她处理那些繁杂琐事而随手调配的药剂……它延缓了岁月对他容貌的刻画,却终究无法阻挡生命本质的流逝。
这白发,就是时间在他身上刻下的、最残酷的印记,宣告着他终将离去的宿命。
一股冰冷的恐慌,如同塔外森林深处弥漫的浓雾,瞬间将她包裹。
百年孤独筑起的坚硬心防,在这无声的侵蚀面前,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她看着那个被白发浸染的背影,看着他依旧挺直却已显单薄的脊梁,一种从未有过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攫住了她。
他会走。
像这夕阳一样沉落,像森林里的落叶一样腐烂,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再次回到那无边无际、连回声都没有的寂静里。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最严酷的冬夜更甚。
陶罐里汤汁翻滚的声音似乎格外响亮。
乌似乎察觉到了身后那道长久的凝视,他停下了搅拌的动作,缓缓转过身。
夕阳的光将他整个人笼罩,那张脸依旧年轻,眉眼清澈,鼻梁挺直,玫瑰色的薄唇带着温和的弧度。
这是魔药的馈赠。
然而,那头已大半化为银白的发丝,却在暖光下折射出刺骨的冷意。
他看到了凯莉眼中的惊惶和无措。那双总是盛着傲然与疏离的黑眸,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他被白发覆盖的身影,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恐惧。
“凯莉?”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凯莉猛地回过神。
她下意识地想别开脸,想用惯常的冰冷面具将自己重新武装起来,但身体却像被冻僵了,动弹不得。
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她看着他那双依旧清澈如初的浅蓝色眼眸,那里面映着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那句在心底翻涌了无数次、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话,终于冲破了所有理智的堤防,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料想的颤抖和脆弱,冲口而出:
“你……”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砾上摩擦:
“……会抛弃我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指尖冰冷,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发抖,只能死死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眼中提前捕捉到那个让她万劫不复的答案。
乌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
他浅蓝色的眼眸骤然睁大,清晰地映出凯莉脸上那份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恐惧。
那眼神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
下一秒,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放下手中的木勺,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到凯莉的面前。
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头银白色的发丝仿佛也在燃烧。
他微微俯下身,带着炉火余温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无比珍重地,握住了凯莉那只紧紧攥着古籍、指节已然泛白、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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