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小C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30章 病梅孱竹,如何偕老?,枝上韫浓,无事小C,废文网),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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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罪己诏,将自我厌弃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元韫浓面前,也摊开在这煌煌青史前边。
没有辩解,没有求恕。
裴令仪本就是自毁又自我放逐的人。
“他怎么敢?”元韫浓气的手都在发抖。
孙鹃纨有些艰难地道:“太医说陛下自幼水谷精微,生化乏源,虽得成年,长期戎马倥偬,筋骨屡受金戈之伤,筋络损伤,卫营失调。才会圣宸宫,他便病倒下了。”
枯木经霜,沉疴多积。又是油尽灯枯之象。
元韫浓倏地站了起来,夺门而出。
孙鹃纨都被吓了一跳,“殿下!”
而在圣宸宫,太医令刚刚给裴令仪诊完脉,眉头紧锁,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内侍和几名心腹太医沉重地低语了几句。
裴九听得脸色惨白。
不只是元韫浓身体不好,裴令仪也一样旧疾新伤不断。
沉重的殿门忽地被猛地推开,众人惊骇地循声望去。
元韫浓站在殿门口,扶着门框,喘息着,强行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殿下!”内侍和太医们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
孙鹃纨追上元韫浓,“殿下!”
元韫浓视若无睹,朝着裴令仪走了过去,将那份诏书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身上。
裴令仪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看到元韫浓燃烧着怒火,却又仿佛蕴藏着悲哀的眼眸。
他张了张嘴,“……阿姊。”
元韫浓盯着他苍白的脸,质问道:“这算什么?”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逼我吗?还是你又打算跟之前一样,弃我而去,自己一个人逃离这里?”元韫浓咬牙问道,“你以为你死了,废了!你把这江山丢给我!就可以抹去一切吗?”
一番质问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抬手捂住嘴。
压抑不住的呛咳声从指缝间溢出,一丝鲜红的血线顺着她紧捂的指缝蜿蜒流下。
裴令仪颤抖着抬起手,拂去她嘴角的血迹,哑声道:“阿姊,不苦了……”
“你不准死,我不准你再丢下我一个人……”元韫浓恨声道。
她道:“你若是死了,我转头便招沈川和慕湖舟入宫做夫侍!”
“好、好……我陪你一起,永堕无间。”裴令仪轻声道。
元韫浓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力竭般往后踉跄了一步。
孙鹃纨急忙上前扶住元韫浓。
太医上前再次给裴令仪诊脉,“只要殿下来,陛下肯喝药了,必然是有转机的。”
“如何?”元韫浓被孙鹃纨搀扶着坐下,看太医诊过脉后问道。
太医令缓缓收回手,对着元韫浓深深躬下身,声音沉重:“回禀娘娘,陛下邪热深入营血,心脉耗损过甚,脉象如屋漏,如雀啄,此乃……”
此乃油尽灯枯之兆。
元韫浓都能猜到太医令的无尽之语。
“方子呢?”元韫浓冷声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用什么药。本宫只要他活着,听到没有?”
“臣等遵旨!必竭尽全力!”太医令重重叩首,随即与其他太医聚到一旁,低声而急促地商议起来。
元韫浓的目光重新落回床上意识有些模糊的裴令仪身上。
裴令仪还在轻声安慰:“没事的阿姊……没事的……”
突然间的酸涩,元韫浓别开脸。
孙鹃纨轻声劝道:“殿下,我们先回凤仪宫吧,这里裴九会照顾好的。殿下如今自己也病着,万不能再操劳了。”
元韫浓又看了一眼裴令仪,闭了闭眼,起身跟孙鹃纨回凤仪宫。
裴令仪像是被激发了求生的意志,乖乖吃药,乖乖听话。
圣宸宫内烛火通明,一月过去,已入初夏,殿内却不再有前几日的剑拔弩张和死寂压抑。
药味依旧浓重,但似乎松弛了许多。
太医们轮番值守在偏殿,随时听候召唤。
元韫浓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凝视着裴令仪的面孔。
裴令仪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蒙着一层水光。
迷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坐在床畔的身影。
元韫浓似乎也察觉到了裴令仪的苏醒。
她缓缓地抬起了眼。
四目相对。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裴令仪,没有言语。
裴令仪喉结地滚动了一下,用几乎听不清的气音喊道:“……阿、姊……”
听到久违且嘶哑的呼唤,元韫浓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指尖也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沉默中,她微微地颔首,轻得像是被风吹落的一片羽毛。
裴令仪眼底翻涌起细碎的光,泪水无声地从眼底涌出来,浸湿了散乱的鬓角和枕畔。
元韫浓沉默地缓缓伸出手,掌心轻柔地覆在了裴令仪冰凉的手上,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裴令仪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那微弱的暖意烫到了一样。
他反手回握住了元韫浓的手,他看着她,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固执地不肯移开分毫。
“我们会白首的,对不对……”他声音哽咽。
元韫浓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地拂去了裴令仪眼角的泪水。
她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
夏日有些灼人的明亮将殿内沉滞的药苦也驱散了几分。
裴令仪和元韫浓的身体都好上不少,尤其是裴令仪,恢复得快多了,快到元韫浓都嫉妒。
裴令仪苍白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活气,只是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还有大病初愈后的脆弱,衬得乌黑的眼眸也显得清透。
他握着奏疏审阅,正想翻过来。
“别动。”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元韫浓用银匙搅动着白瓷碗里浓黑的药汁,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小臂。
她并未抬头,目光专注在药碗上,仿佛刚才那只是随口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裴令仪的手顿在半空,侧过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
光影勾勒她纤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沉静得如同一幅古画。
裴令仪顺从地放下手,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丝弧度。
元韫浓端起药碗,递到裴令仪面前。
“喝药。”元韫浓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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