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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猛地转头,手电光扫向索菲亚的脖颈。果然,在她单薄的衣领下,也挂着一枚同样磨损的士兵牌。他愣住了,眼中的疯狂被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莫名的恐惧取代。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脖子,拽出了他的士兵牌。
三枚。
三枚几乎一模一样的士兵牌,在昏暗的手电光下,闪烁着冰冷、陈旧、不祥的光泽。
防空洞里死一般寂静。士兵看看我,看看索菲亚,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牌子,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混乱。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最后死死盯住安东。
安东抬起头,额角的伤口渗着血,眼神却异常复杂,混合着极度的疲惫、一种洞悉真相的绝望和一丝荒诞的嘲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告诉他…”他看向索菲亚,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告诉这个士兵…我也有一个这样的牌子。我只是没戴…把它留在孤儿院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光,带着无尽的悲凉:“然后再告诉她…”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冰水,“…她的母亲死于难产…而那就是我的母亲。”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索菲亚惨白如纸的脸上,那惨笑凝固了,变成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再告诉她…尤利娅…”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却像重锤砸在我们心上,“…你就是…她的女儿。而那个开枪打死你的人…是我。”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士兵粗重的、越来越混乱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索菲亚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死死盯着安东,又猛地转向我,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世界,连同时间本身,仿佛都在安东这短短几句话里彻底崩塌、冻结。士兵手中的枪口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看看索菲亚,又看看我,最后死死盯着安东,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巨大命运碾压后的、彻底的茫然和恐惧。防空洞冰冷的墙壁似乎在无声地尖叫,挤压着每一寸空气,将我们牢牢钉死在这荒诞绝伦的血亲诅咒之中。
安东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捅进防空洞凝固的空气里,也捅进了我们每个人的心脏。索菲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安东,又猛地转向我,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来自深渊的恐怖。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想尖叫,却只有气流撕裂般的嘶嘶声。
士兵——伊戈尔——握着步枪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枪托一下下磕碰着他破旧的大腿。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我们三人之间疯狂地扫视,那张年轻而布满污垢的脸庞扭曲着,混杂着极度的困惑、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对眼前这荒诞命运的原始恐惧。他猛地看向索菲亚,又看看自己脖子上的士兵牌,最后死死盯住安东,嘴里含混不清地嘶吼着:“什么…什么疯话?你们是谁?!你们在搞什么鬼?!”他再次举起了枪,但这一次,那枪口显得犹豫而无力。
就在这时,一种新的声音穿透了防空洞厚重的混凝土顶盖,也穿透了我们之间令人窒息的死寂。
呜——呜——呜——
低沉、悠长、穿透力极强的空袭警报声!像无数只冰冷的金属巨兽在铅灰色的天空中同时发出凄厉的悲鸣,一波接一波,由远及近,如同无形的巨网笼罩下来,狠狠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警报声在空旷的林地和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碰撞,带来一种世界末日的巨大压迫感。
“空袭警报!”伊戈尔脸上的茫然瞬间被职业军人的本能取代,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和条件反射。他猛地抬头,仿佛能看穿厚厚的混凝土顶盖,望向那发出死亡召唤的天空。那双眼睛里,之前的混乱和恐惧瞬间被一种更纯粹的、面对毁灭的惊骇所取代。
索菲亚像被这警报声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下去,但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安东,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重复着那个可怕的词:女儿?难产?子弹?
安东的脸色在警报声的映衬下,惨白如鬼。他猛地挣扎着想要站起,反绑的双手徒劳地扭动,额头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渗出血丝。“轰炸!”他嘶吼着,声音被凄厉的警报淹没了一半,“是轰炸!地图!防空洞里的地图!索菲亚!告诉他!告诉他德国会战败!告诉他斯大林格勒!告诉他一切!让他留在这里!只有留在这里才能活下来!改变一切!”他语无伦次,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绝望的疯狂。
伊戈尔根本听不懂安东在喊什么。那刺耳的警报声就是最高指令,是深入骨髓的催命符。他最后看了一眼瘫软的索菲亚,又看了一眼脖子上那枚冰冷的士兵牌,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光芒——是父亲对女儿?士兵对平民?还是仅仅是对这操蛋命运最粗野的咒骂?那光芒一闪而逝。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发狂的、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不再看我们一眼,也不再听任何话语。他端着那支破旧的步枪,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虚掩的防空洞铁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冲进了那片被凄厉警报声撕裂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昏暗树林!
“爸爸!留下!”索菲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泪水汹涌而出,她不顾一切地向门口挣扎爬去。
安东也爆发出绝望的怒吼,用被绑的身体撞向旁边的木架。罐头“哗啦啦”滚落一地。
我僵在原地,颈间那枚士兵牌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伊戈尔最后冲出去的身影,那决绝的、扑向死亡的姿态,如同一个烧红的烙印,深深烫在我的眼底。警报声如同死神的狞笑,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震得整个防空洞都在簌簌发抖,灰尘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冰冷的绝望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瞬间封冻了我的四肢百骸。
伊戈尔的身影消失在白桦林扭曲的苍白树干之间,像一滴墨汁融入浓稠的黑暗。索菲亚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安东绝望的撞击声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却显得异常遥远。颈间那块士兵牌紧贴着皮肤,冰得刺骨,仿佛在吸走我最后一丝热气。
“绳子!找东西割绳子!”安东嘶哑的吼声像鞭子抽醒了我。他正用肩膀疯狂地撞击着旁边一个堆满破旧工具箱的铁架子,试图把它撞倒。
我猛地回过神,视线在冰冷、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疯狂扫视。罐头!滚落的罐头!我像一条离水的鱼,拼命扭动被绑的身体,蹭向最近的一个铁皮罐头。粗糙的金属边缘!我背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腕上粗糙的麻绳对准那锋利的罐口边缘,拼命地来回切割!麻绳纤维崩断的声音细小却清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快点!尤利娅!”索菲亚哭喊着,徒劳地扭动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防空洞入口那片越来越昏暗的天空。警报声如同实质的魔爪,撕扯着空气,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嚓!最后一根麻绳终于断裂!手腕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但自由了!我顾不上流血的手腕,连滚带爬地扑到安东身边,抓起地上一个罐头,用锋利的边缘疯狂切割他手腕上的绳索。索菲亚也蹭了过来。
“安东!他冲出去了!他要去哪?”我一边割一边嘶喊,心脏狂跳得要炸开。
“地图!”安东的绳子一松,他立刻扑向刚才堆放地图的角落,那里散落着几卷泛黄的纸。他抓起其中一张,手抖得厉害,就着入口透进来的最后一点惨淡天光。“这里!看!标记!”他指着地图上一个被红铅笔狠狠圈住的区域,旁边潦草地写着日期和时间——正是今天!“轰炸区!就是这片林子!就是木屋!就在现在!”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血红的绝望,“他发出坐标了!他要去‘战斗岗位’!疯子!他会死的!他一死…我们…”他没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恐惧比任何话语都清晰。
“追!”安东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抓起地上伊戈尔丢弃的一支备用刺刀塞进后腰,又抄起那把沉重的伐木斧。我和索菲亚紧跟着他,手脚并用地冲出防空洞的铁门。
外面,天光已经变得极其诡异。不再是铅灰,而是一种浑浊的、令人作呕的黄绿色,仿佛整个天空都染上了致命的瘟疫。凄厉的空袭警报声达到了顶峰,尖锐得能刺穿耳膜,如同亿万只垂死昆虫的哀鸣。寒风卷着雪沫和腐烂的气息,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我们跌跌撞撞地冲进白桦林,沿着伊戈尔留下的杂乱脚印狂奔。
“伊戈尔!伊戈尔!”索菲亚一边跑一边哭喊,声音被呼啸的寒风和刺耳的警报撕扯得支离破碎。
安东跑在最前面,像一头被逼疯的困兽,挥舞着斧子劈开挡路的枯枝。林间的光线越来越暗,黄绿色的天幕下,扭曲的树枝投下狰狞舞动的影子。
突然,安东猛地停住脚步,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前方十几米外,一棵被雷劈过的巨大焦黑枯树旁,伊戈尔背对着我们,正单膝跪地,紧张地摆弄着手中一个沾满泥土的方形盒子——一部野战电话?他似乎在徒劳地试图联络什么。
“伊戈尔!回来!轰炸!”安东用尽全力嘶吼,声音淹没在警报的海洋里。
伊戈尔似乎听到了动静,猛地回头!看到我们追来,他脸上瞬间布满暴怒和一种“果然如此”的轻蔑。他扔下电话盒子,迅速端起身边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冲在最前面的安东!
“站住!叛徒!”他厉声咆哮,手指扣上了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东身后的树丛一阵剧烈晃动!我?不!是我!另一个“我”不知何时绕到了侧面,猛地从一棵粗壮的白桦树后冲了出来,扑向安东!“安东!小心他有手枪!在腰上!”我尖叫着示警,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伊戈尔瞬间分神,枪口下意识地移开安东,转向侧翼扑出的身影。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安东抓住机会,像一头扑食的猎豹,猛地矮身向前冲刺!他手中的伐木斧带着风声,目标是伊戈尔端枪的手臂!
伊戈尔反应快得惊人,猛地调转枪口!但安东冲刺的速度更快!斧刃的寒光几乎要劈到伊戈尔的胳膊!情急之下,伊戈尔左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果然拔出了一把老旧的托卡列夫手枪!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压过了凄厉的警报!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安东保持着向前扑击的姿势僵住了。伊戈尔也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枪。我(那个从树后扑出的我)也僵在了原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愕。
剧痛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穿了我的左肩!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我的身体向后重重摔去!视野天旋地转,冰冷、潮湿、带着腐烂气息的泥土猛地灌进我的口鼻。我看到了自己被击中的左肩,棉衣瞬间被撕裂,暗红色的血花在灰白的布料上迅速晕开,像一朵邪恶的花。我看到索菲亚捂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我看到安东僵硬的背影和伊戈尔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他眼中的暴怒和轻蔑被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惊骇所取代。
疼痛像潮水般席卷而来,淹没了警报声,淹没了寒冷,淹没了所有声音。意识开始模糊、抽离。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手臂…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曾经留下伤疤的小臂——那道伴随我多年的、丑陋的疤痕,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退潮般消失,光滑的皮肤下,仿佛从未存在过任何伤痕。紧接着,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冰冷取代了伤口的灼痛,仿佛有什么更本质的东西正在被剥离、抹去…
“啪嗒。”
一枚50戈比的硬币从我指尖滑落,掉在杂货铺油腻的玻璃柜台上,发出清脆又空洞的声响。柜台后,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干瘪面孔抬了起来——是那个老板,眼神浑浊依旧,却少了几分悲悯,多了几分麻木的疲惫。他慢吞吞地将我买的一包廉价香烟和一盒火柴推过来,手指关节粗大变形。
“谢谢。”我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柔和。拿起烟和火柴,转身。
推开杂货铺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汽油、尘土和西伯利亚寒潮的气息扑面而来。m53公路在眼前延伸,单调而荒凉。
身后,玻璃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
“快点!磨蹭什么!”一个暴躁的男声响起,带着我无比熟悉的、属于维克托的那种虚张声势的腔调。我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杂货铺肮脏的玻璃窗,像一面模糊的魔镜,清晰地映出了里面的景象:维克托,穿着那件熟悉的旧夹克,脸上是不耐烦的戾气。他身边紧贴着一个画着浓妆、眼神飘忽的年轻女孩,活脱脱就是当年我的翻版,廉价皮夹克下是紧绷的短裙。维克托的手,正粗暴地推搡着她的后背。
玻璃窗的倒影里,我看到自己。深咖色的羊绒大衣剪裁合体,长发柔顺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浓妆,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平静。颈间,一枚冰冷的金属士兵牌安静地贴着皮肤,边缘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是伊戈尔的那一枚。
“老头!钱!收银机!还有后面那铁柜子!打开!”维克托嚣张的叫嚷声穿透玻璃,刺入耳膜。
我转过身,不再看那扇映照出过去魅影的窗户。目光落在门边一个废弃的旧报架上,最上面一份过期的《真理报》被寒风掀起一角。头条新闻的巨大黑体标题瞬间攫住了我的目光:
“苏联英雄伊戈尔·彼得罗夫:慈善家与爱国者于1985年辞世”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一个穿着旧式西装、胸前挂满勋章的老人,面容依稀能辨出伊戈尔年轻时的轮廓,眼神深邃而平静。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和沙砾,抽打在我的大衣上。我紧了紧围巾,士兵牌的冰凉透过衣料传来。远处,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素雅、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走了下来,怀里抱着一个深色的骨灰坛。风吹起她鬓角的几缕灰发,露出那双我曾无比熟悉的、深褐色的眼睛——索菲亚。她看向我,眼中是深切的悲伤,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温柔。
杂货铺里,隐约传来老板那苍老、疲惫,却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声音,对着维克托和他身边那个年轻的、躁动不安的女孩低语:
“…里面的东西…你承受不起…我曾有完美的人生,阳光,温暖…可我没有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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