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运动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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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滚落的接力棒，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班级沸腾的血液里。空气凝滞，先前震耳欲聋的助威声仿佛被瞬间抽干，只剩下一种沉闷的、令人室息的静默笼罩着他们班的区域。王小刚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压抑地耸动着。孟小胖张着嘴，手里的“扩音喇叭”软软地垂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杨安琪咬着嘴唇，担忧的目光在王小刚和李老师之间逡巡。朱珠紧抿着唇，眼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场上积分牌，又落回那个低垂的脑袋，眉头锁成了疙瘩。

李老师穿过人群，轻轻走到王小刚身边。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温热的手掌，像安抚受惊的小兽般，在他紧绷的脊背上停留了片刻。那无声的触碰，似乎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王小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埋在臂弯里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还有机会。”李老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那片压抑的寂静，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力量。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失落的脸，“男子1500米，王小刚，还有你。”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个依旧低垂的脑袋上，“摔倒了，棒掉了，都过去了。现在，跑道还在你脚下。”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王小刚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圈通红，但那双眼睛里，除了残留的羞愧和痛苦，竟猛地进射出一股近乎凶狠的、不服输的光!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蹭得脸上灰一道泪一道，猛地站起身：“我去!”

孟小胖像是被这气势重新点燃了，第一个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对!刚哥!跑给他们看!”杨安琪也用力点头：“王小刚，加油!”朱珠没说话，只是迅速拿起笔，在一张硬纸板上飞快写下“王小刚!冲!”几个大字，高高举起。

李小婧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冲下看台的背影。他奔跑向1500米起点检录处的姿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像一头负伤后决意再次冲向猎物的幼狮。她低下头，目光落在深蓝色笔记本摊开的那一页。上面凌乱地画着奔跑的线条，还有几个潦草的字：“种子………逆流··…”

1500米起跑线前，王小刚蹲下，系紧鞋带。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漫长而蜿蜒的深红色跑道，仿佛那是他必须征服的唯一目标。发令枪响!人群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出。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开始就抢占有利位置，反而落在中后段，调整着呼吸和步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沉稳。一圈。两圈。漫长的距离消耗着体力，不断有人掉队。王小刚依旧保持着那个不快不慢的节奏，汗水小溪般淌过他沾着灰土的脸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像两块被不断擦拭的燧石。李小婧的心随着他的脚步起伏，她看见他每一次蹬地时腿部肌肉的绷紧，听见他沉重而规律的喘息。跑道在他脚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王小刚!加油!”孟小胖的嘶吼带着破音。

“坚持!调整呼吸!”朱珠冷静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