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成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一百一十四章 为梦想加加温,一生走到老,邢成义,废文网),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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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终于漫过了东边的屋脊,把院子里的青石板照得发亮。成义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手里提着塞满家乡味的竹篮,被一群吵吵嚷嚷的身影簇拥着走出院门。土路上的霜被踩得“咯吱”响,身后是父母倚在门框上的身影,身前是小伙伴们呵着白气的笑闹,而脚下的每一步,都像在晨光里踩出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一头连着灶台前的烟火,一头通向未知的远方。

土路上的硝烟与车辙

父亲跨上摩托车的瞬间,车座下的弹簧发出“吱呀”一声闷响。他先把竹篮仔细绑在后座,又让成义背上背包,用一根粗布条从胸前绕过,在车把上打了个结实的结。“坐好,手抓好后座架子。”父亲的声音裹在厚厚的棉帽里,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凝成雾凇,沾在摩托车锈迹斑斑的油箱上。

成义刚把脚踩上后脚踏板,就听见身后传来母亲压抑的抽噎声。她裹着深蓝色的围裙,围裙角还沾着炸鱼块的油渍,此刻正用袖口抹着眼角,手指冻得通红。史建涛他们一群人已经围在摩托车旁,荣宁宁手里攥着半挂没放完的小鞭,王明哲正往裤兜里塞打火机,廖广辉则蹲在地上,假装系鞋带,肩膀却微微颤抖。

“娘,你快回家吧,外头冷。”成义扭头喊,却看见母亲往前追了两步,又停下,只是反复摩挲着围裙上的褶皱:“到了bJ……记得给家捎信……”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尾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父亲拧了下油门,摩托车发出“突突”的低吼,车轮在结霜的土路上碾出两道深辙。

就在车子刚要启动时,突然听见荣玉东大喊一声:“等等!”只见他从棉袄怀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鼓鼓囊囊塞着六个二踢脚,引线露在外面像六条红蜈蚣。“俺昨儿从供销社偷拿的!”他说着就把二踢脚并排插在路边的冻土里,王明哲眼疾手快划着火柴,“滋啦”一声,六根引线同时冒起青烟。

“六六大顺!成义你可得混出个样来!”史建涛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在冷空气里冻成小冰晶。申晓光和荣壮壮跟着起哄,郭胜利把手里的核桃筐往地上一放,跟着蹦跳起来。廖怀微手里的包子掉在地上,却顾不上捡,只是盯着那六根滋滋燃烧的引线,眼睛瞪得溜圆。

“嘭!嘭!嘭!”

第一声爆炸在冻土上炸开,震得路边的老槐树簌簌落霜。紧接着是连成串的巨响,六声炸雷般的轰鸣撞在村子的土墙上,又反弹回来,惊飞了屋顶上一群麻雀。浓烟裹着硫磺味腾地升起,瞬间遮住了晨光,成义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后背被气浪推得一震。

“来年再聚!别忘了俺们!”荣宁宁的声音从烟雾里飘出来,带着哭腔。成义透过弥漫的白烟,看见母亲正用围裙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史建涛他们追着摩托车跑了几步,裤腿上沾满了爆炸溅起的泥点。父亲加大了油门,摩托车突突地冲上土坡,车轮卷起的碎石子打在车挡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浓烟渐渐散去,东边的太阳终于冲破云层,把金光洒在蜿蜒的土路上。成义回头望去,母亲的身影已经变成一个模糊的蓝点,小伙伴们还站在路口挥手,荣玉东手里的红布包在风里飘着。摩托车驶过村头的石桥,桥下的河水结着薄冰,倒映着天空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像一幅被泼了浓墨的水墨画。

父亲的后背在前面挺得笔直,棉帽的绒毛上凝着白霜,摩托车每颠簸一下,后座的竹篮就轻轻撞在成义的腿弯上,里面的炸鱼块和饺子盒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路边的田野铺着一层薄雪,远处的杨树光秃秃的,枝桠间漏下的阳光在车辙上跳着光斑。

“冷不?”父亲突然扭头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成义把冻得发僵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却看见父亲握着车把的手,虎口处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那是去年炸鱼时被油烫伤的。此刻那道疤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像一道凝固的火焰。

摩托车驶上通往县城的柏油路时,身后的村子已经缩成地平线上的一小团黑影。成义知道,母亲还站在院门口望着,小伙伴们大概已经回了家,此刻正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中最后一缕硝烟散去。而父亲的摩托车,正载着他和一筐沉甸甸的家乡味,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轧过结霜的路面,轧过少年时代的最后一道车辙,驶向那片叫做“梦想”的模糊远方。

车轮卷起的风里,还残留着二踢脚的硫磺味,混着父亲身上的烟草味,还有竹篮里散发出的炸鱼块焦香。成义把下巴抵在父亲的后背上,听见摩托车发动机均匀的“突突”声,像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在空旷的原野上,敲打出通往未来的节奏。路两旁的白杨树向后退去,像无数个挥手告别的身影,而前方的阳光越来越亮,把柏油路照得像一条铺向天际的金带,在车轮下无限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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